御猫狸花

[茨草]腐草为萤

　　※ 没啥游戏设定。
　　※ 旧文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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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月色已浓。
　　
　　因为入秋的关系，平安京夜晚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主宰夜晚的魑魅魍魉也就越加放肆。
　　
　　子午时分，那静谧的街道似乎又热闹了起来，被吵醒的孩子仔细的去听，能听见那些嬉笑交谈的声音说着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话语。孩童并不知晓，他们从罗生门而来，如同开祭典一般的嬉闹一夜，在破晓前便会离去。
　　
　　这样的夜晚若不是习得一些阴阳术的人是不敢出门的，无人的朱雀大道上能听见牛车行走的声音，经过罗城门能听见些许阴森的笑声，穿过土御门小道耳边总有隐隐啜泣，走到湖边更会瞧见水里有莫名的阴影，那本走在你前方美丽的倩影随时可能化作白骨，而那些无人会去饲养的狐狸、浣熊、灵蛇、蜘蛛更是随处可见。
　　
　　在这样的夜晚世人称其为——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之夜，若是你真有什么了不得事情需要出门，又没有钱聘请阴阳师的同行，只能备上一些‘福豆’，在遇见并非现世之物的时候撒出去，如同在节分时举行的撒豆驱鬼的仪式一样，一边泼撒一边在口中叫嚷着，“鬼去，归去。”
　　
　　这样简单，且不费血、不需付出任何代价的简单仪式都是没有什么用的，若是你遇见的是山童、大秃、青坊主这些不强大且算是善良的妖怪，在你撒福豆的时候便会退去，让你误以为这是个有用的办法；可若你遇见的是骨女、飞头蛮、轮入道这些有着强大怨念的妖怪，基本都是死路一条。
　　
　　若是再不幸些，见到了平安京里那些最强大的妖怪，就连魂魄都会被吸食去，无法转世成佛。
　　
　　
　　
　　“妖怪啊——妖怪！”
　　
　　山间的小路上，一个昨日傍晚出城进货，想连夜赶回去的商人突然发出了绝望的叫喊。
　　
　　商人手中的红纸灯笼被丢在脚边，他发颤的双腿像是无法逃走，颤巍巍的从挂在腰间的小袋子里掏出了小豆子，发疯一般的丢向了他面前的那个独臂妖怪。
　　
　　被砸的妖怪有些不耐烦的转身，却把商人吓得把手中的豆子基本撒光了。
　　
　　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的一张脸？那本该俊俏的脸孔被腐木覆盖了一半，然后蜿蜒向上，像是被树木寄生了一般长出了类似鹿角一样的东西，这妖怪的右手臂空荡荡的，左手是商人刚刚借着月光瞧见的尖长的爪子。
　　
　　没有人能长成这样的，在他面前的是妖怪！
　　
　　“喂！闭上你的嘴……”
　　
　　妖怪告诫的话语还没说完，那似是已经吓傻的商人朝着他的脸孔丢去了最后的豆子，好巧不巧竟然全部砸中了。
　　
　　“人类，吾看汝是不想活了吧？”妖怪似是被商人的举动惹怒了，举起了自己的右爪，脸色阴沉了下来，“既然如此，就让吾……”
　　
　　
　　
　　『不可以！不可以再打架了啦——』
　　
　　
　　
　　就在妖怪想要撕碎眼前商人魂魄的时候，恍惚间似是听到了某个少女的呼喊，那样甜嫩且令人怀念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有些失神的转过了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天啊——有用！有用！感谢天皇庇佑！”而在妖怪身后原本已被吓呆的商人，却连忙下跪，把自己能想到的八百神明都谢过一遍，同时更加确信了撒豆驱鬼是有用的。
　　
　　
　　
　　“这平安京最强妖怪之一居然会放过冒犯自己的人类，我的眼睛不是花了吧？”
　　
　　商人才消失在妖怪的眼中，他便听见从自己的上方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他抬起了头瞧见的却是自己不大愿意见到的妖怪——红叶。
　　
　　此时的红叶正斜斜的侧躺在枝桠上，她妩媚地撑着自己的头，因为侧躺的关系露出了自己白嫩细长的小腿，那含着满满秋波的眼神不知是想勾引谁。
　　
　　“你不在自己的红枫林勾引男人，偷窥我作甚？”他的语气冷冷的，似是不愿与红叶多说话。
　　
　　“百鬼夜行夜，多少是要出来晃晃的，不然怎么让他们知道我的美貌？”红叶换了个姿势，趴伏在枝桠上，眼睛却还是直直盯着下方的妖怪，她不停打量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喂，茨木，”寻找无果之后，红叶也只能开口询问，“我听闻你身边有个娇小貌美的小妖怪，可爱得很！你到哪都带着，我怎么没瞧见？她去哪了？”
　　
　　没错，正在和红叶说话的人是平安京最强大的妖怪之一，罗生门鬼——茨木童子。
　　
　　而这传说中凶狠好斗、残忍邪恶的妖怪此时正因红叶的一句话走神。
　　
　　
　　
　　她去哪了？
　　
　　这个问题茨木童子也很想知道。
　　
　　
　　
　　“瞧你这失神的模样，莫不是被甩了吧？”红叶突然嬉笑起来，那本就貌美的容颜变得更加好看了。
　　
　　茨木皱起了眉头，像是被红叶的言语激怒了，却碍于说这些话的人是红叶，只能咬着牙暂且放过她一马。
　　
　　“我的事与你无关。”茨木沉声说。
　　
　　“那你这是要去哪？”红叶似是依旧不愿放弃挑逗这男人的机会，笑嚷着又问了一句。
　　
　　“去找吾友酒吞喝酒，”原本已经往前迈出步子的茨木回头，“你要来么？”
　　
　　“我不去。”红叶脸上的笑意一下消失了，她涂满红色口脂的小嘴噘起，“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你们差不多可以真诚相见了吧？”茨木耐着性子劝说了一句，“你多少有点动心了不是？”
　　
　　“莫要胡说！怎么可能！”听着这话红叶有些生气了，一甩宽袖便从树杈消失了，不知道去到了哪里，“我的身心都注定要被献给晴明大人！也只有晴明大人才配拥有如此美丽的我。”
　　
　　茨木看着空荡荡的树杈苦笑了一下，在晴明奉命去到唐国的小半年里，她分明已被他的挚友打动了，他这个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她执着于什么，崇拜爱慕和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说起来，晴明去了那么久，应该要回来了吧？
　　
　　若是秋天结束之前晴明还不回来，他怕是要寻到唐国去找了。
　　
　　
　　
　　毕竟在这个彼岸之世，只有晴明一人知道她的下落了……
　　
　　
　　
　　
　　
　　破晓。
　　
　　属于妖怪的夜晚已经结束，茨木和酒吞却依旧坐在湖畔饮酒赏枫。
　　
　　在茨木看来，还未到赏枫的季节，那才刚刚变红的枫叶像被不均匀的色彩分成好多块，一点都不好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坐在此处饮酒，毕竟他不是来借物抒情，而是借酒浇愁的。
　　
　　“什么时候带给我见见吧？”晨光已经升起，那不算刺眼的金色让酒吞眯起了眼睛。
　　
　　“什么？”端着酒碟的茨木一脸茫然。
　　
　　“那个叫做萤草的姑娘，”酒吞笑着道，“你很喜欢她不是么？得让我见见能掳走你心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可以的话，昨夜便会带来给你见见了，那个傻姑娘还没有经历过百鬼夜行，好奇得很呢。
　　
　　只可惜……
　　
　　“有机会的话吧……”茨木的笑容惨淡，为了不让酒吞发现他的异常，他端起了酒碟，一饮而尽。
　　
　　“温柔、体贴、爱乱操心、看着娇小可人实力却不得小窥，”酒吞笑着摇头，把从前从茨木那儿得到的关键字拼凑在一起，“很善良、很单纯、没有任何心机、有时候却又爱逞强。”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像是妖怪，要让人处处担心。
　　
　　随着酒吞的形容，茨木低头笑了起来，似是酒吞的每一句话都在描绘着那个在他心中已经有些模糊的脸，让他觉得，她又回到了她的身旁。
　　
　　
　　
　　“这样近乎完美的女性，若不适你爱的人，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上呢。”酒吞笑着打趣，茨木只能无奈的笑着摇头。
　　
　　只可惜酒吞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抹红色的倩影正向他靠近，那原本打算搭在他肩上的手因为这句话收了回来。
　　
　　“你若喜欢这样的女子纠缠我作甚？”
　　
　　突然响在酒吞耳畔的声音让他身体一僵，他吃惊的回头，瞧见的却是一脸不开心的红叶。
　　
　　“红叶？！你怎么……怎么来了？”惊喜大过惊讶，酒吞开心的叫出声，可想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他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刚……刚刚那只是……我只是……”
　　
　　“你刚刚在做什么与我何干？”红叶冷冷瞥了一眼，那甜腻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莫名的气，“只是若你有喜欢的人了就麻烦不要再缠着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朝三暮四的男人。”
　　
　　“不是的！刚才……”酒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红叶便已负气而去，没有办法的酒吞只能一脸歉意对茨木说了一声对不住，就匆匆跟上了红叶的步伐。
　　
　　远远的，茨木还能听见酒吞那焦躁的声音：“红叶！不是你想的那样……”
　　
　　
　　
　　茨木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地笑了起来。
　　
　　虽然少了挚友的陪伴，他还是一个人坐在好湖边喝着挚友带来的清酒，一杯接着一杯，从清晨一直到晌午才微微有了些醉意。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茨木正打算回去睡上一觉的时候，却又被几个受伤的小鬼给撞到了。
　　
　　“茨……茨木大人……”那撞上茨木的小鬼黑脸的都被吓成了白脸，连忙跪倒在地，乞求着茨木饶过他们，“冒……冒犯到您，还……还请莫……莫……责怪……”
　　
　　这今日子还真是倒霉呢，先是百鬼夜行的时候迷了路，走近道的被人砸了一脸的豆子，茨木和红叶又因他喜欢的人起了矛盾，这下又被受伤的小鬼正面撞上，沾了一身的血。
　　
　　不过他已经不开杀戒很久了，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换身衣裳就好了。所以茨木摆了摆手，表明自己不会追究。
　　
　　“谢谢茨木大人……谢谢茨木大人！”
　　
　　茨木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鬼们心里突然起了疑惑：“你们这伤哪来的？昨日百鬼夜行那么大的阵仗应不会被捉到才是。”
　　
　　“一般人的确不敢接近百鬼夜行的队伍，可……可我们昨日闹得过火了些，寺清手有提议烧了清水寺，被……被安倍晴明大人捉住，狠狠惩戒了一番，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说着这些的时候小鬼还心有余悸的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似是安倍晴明还跟在自己的身后一样。
　　
　　“你说……安倍晴明回来了？”茨木有些僵了住，他看着眼前的小鬼，重复了问了一遍，“安倍晴明回来了？人呢？人在哪？”
　　
　　“清晨的时候还在清水寺，现在……现在我们也不知晓了……”因为茨木的模样过于吓人，受到惊吓的小鬼们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可能……可能被天皇召……召去了，也……可能……可能回自己的府邸了……不过府邸……府邸里摆满了……”
　　
　　
　　
　　“安倍晴明，你总算回来了。”
　　
　　茨木并没有听小鬼们把话说完，而是在得知晴明的下落之后匆匆离开了山中。顾不得此时已是彼世之时，妖怪要遵守约定不能出现在现世作乱，直接去向了安倍晴明在京都的府邸。
　　
　　
　　
　　可前段时间茨木来这里不同，安倍晴明的府邸贴满了桔梗印和一串串挂着铃铛的红绳，那原没人打扫凌乱的门口也已经清扫干净，整个宅子变得庄重肃静，让人难免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可茨木不同于其他人，此时来找晴明又有明确的目的，顾不得这一看便知下了结界的阵法，朝着大门迈开了步子。
　　
　　“安倍晴明你给我出来！”感受到明显阻力的茨木并不因此放弃，他不顾全身刺痛的感觉，硬是要往门内冲去，“你给我出来！出来呀！”
　　
　　说起来茨木童子来找安倍晴明的次数不少，也算是这栋宅子的常客，他和安倍晴明虽亦敌亦友，却是做朋友的时间多一些，如此莽撞的闯进府邸还是头一次。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眼前的阵法只专门对方他这种厉害的妖怪，他越是想要闯入，咒法的效果越事厉害，等他想用蛮力推开屋门的那一瞬，全是事实被雷劈过一样，那过电的感觉让他晕了过去，而在他昏迷之前，却听见了才回到家中安倍晴明的声音。
　　
　　
　　
　　“茨木童子？你来着做什么？”
　　
　　安倍晴明的声音支撑着茨木最后一丝的清醒。
　　
　　“萤草……把萤草还给我……”
　　
　　茨木伸向安倍晴明的爪手才微微抬起，便垂落下来。
　　
　　
　　
　　
　　
　　“所以我和你说过了的！晴明大人不在府邸里！”
　　
　　恍惚之间，茨木似是听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声音在同他说话。是谁呢？他似乎应该认识对方，可在听到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种莫名想哭的感觉。
　　
　　原来……你还在啊……
　　
　　只是……
　　
　　“你是谁啊？以前没见的脸孔。”冷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冒出，他却急着想要辩解，“不要妨碍我，小心我把你撕成两瓣。”
　　
　　不是的，他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应该更加温柔一点才是！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啊！
　　
　　“喂！对待女孩子能不能温柔一点！”那可爱的小脸不开心的鼓囊了起来，“我叫做萤草。”
　　
　　“萤草？”依旧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冒出，他的身体和思维像是都不受他的控制一般，总是做出相反的事情，“我管你叫什么，给我让开，我要找安倍晴明！”
　　
　　对了，说起来在他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他和萤草第一此见面的时候。
　　
　　他是在做梦？应该是在做梦吧……
　　
　　因为在做梦所以他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无法对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说出自己心中的爱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伤害她一次……
　　
　　
　　
　　“明明是你自己问我叫什么的。”萤草脸鼓囊的快和包子一样了，焦急的她开始跺脚，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不讲理的人，“而且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晴明大人不在京都！”
　　
　　茨木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还一把推开了这个挡在门前的小姑娘。
　　
　　“让开！在不在我自己会看！”茨木的声音依旧凶狠，他的动作也粗鲁，他像是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和自己的体型相差太大，经不起他这近乎用尽全力一推。
　　
　　“痛痛痛——”
　　
　　被茨木推翻在地，几乎打了两个滚萤草坐在了地上，不住揉着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模样看起来多少有些可怜。
　　
　　可茨木并不在意萤草怎样，只斜斜看了一眼，推开了大门就要往里面走。
　　
　　“安倍晴明你给我出来！茨木和红叶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想要给我好好解决的意思啊！”茨木大声地叫嚷着。
　　
　　只是还没等他在往前走上几步，那小小的萤草已经飞快的从地上爬起，带着一身的擦伤，伸出了双手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本害怕柔弱的目光不知为何变得坚定。
　　
　　“晴明大人不在！”萤草的脸上多了倔强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茨木踏进了府邸的关系，她突然像是不害怕她面前这个强大的妖怪，“而且晴明大人吩咐过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屋，不管阁下是谁，找晴明大人有什么事都请回吧。”
　　
　　“是晴明让你在这的？”茨木垂眸看着萤草，“你是被他驯服的妖怪？”
　　
　　“我是晴明大人的式神！”萤草的声音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是一个意思么？”茨木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晴明去哪了？”
　　
　　“晴明大人去海之彼岸的唐国了。”萤草如实回答着，“所以不管阁下有什么事情要找晴明大人，都只能等到晴明大人回来之后。”
　　
　　“去唐国了？”
　　
　　
　　
　　茨木多少听说个这个在东方强大旺盛的国家，也相信他眼前的这个丫头没有说谎，可心中那无名的怒气本想找晴明发泄，他不在的话，只能换个人了。
　　
　　“晴明没有交代你别的事情么？”有了这样的想法，茨木不由就开始找茬了。
　　
　　“夜晚不让妖怪入内。”萤草仰头看着茨木，“阁下是妖怪吧，所以不能进去。”
　　
　　“晴明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茨木轻蔑地笑着，却一把抓起了萤草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就凭你这区区的小妖怪也想阻止我的进入？你知道我是谁么？”
　　
　　“平安京最强大的妖怪之一，茨木童子。”萤草看着对方身上明显的特征回答道。
　　
　　“那么你觉得你能阻止我？”萤草已经被茨木举到了半空之中，他仰头看着她，似是想要好好享受一下她畏惧的表情。
　　
　　可萤草却垂着眼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晴明大人的命令不能不听。”
　　
　　“呵，还挺忠诚的？”茨木冷笑，却狠狠把萤草从高空摔到地上，看着对方音疼痛趴伏在地上挣扎，还用脚踩在了她瘦小的后背上，装作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你要是愚昧一点，也许能活过今晚的。”
　　
　　“咳咳——”小小的萤草被这么折磨了一下，连身子无法蜷缩起来，趴在地上连连咳嗽。
　　
　　茨木见对方这么不经打，依旧直接从她的身上踩过，径直往屋子里走去：“不要让妖怪靠近？看来晴明临走前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不可以……不可以进去！晴明……大人吩咐过了！”只是不等茨木多走两步，那个小小的人便抓住了他的脚踝，用拿微薄的力气制止着对方。
　　
　　“我本想留你一条性命的。”茨木皱眉，叹息的低语过一句之后，便狠狠踢向了萤草的腹部。
　　
　　萤草的小小的身子在这月夜之下像是被丢出去的小石子，砸在墙壁之上后，便直直坠下。
　　
　　
　　
　　茨木没有去看萤草，直接往安倍晴明的主屋走去，可见到屋子外都贴着桔梗印之后砸了下嘴。
　　
　　有这样的东西一般的妖怪都无法靠近吧？就算是他也需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进去，就算不要门口那么小姑娘守门也能保护好的吧？明明晴明自己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还要找那么弱的小妖怪看着，这不是存心想要害死那小小的萤草么？
　　
　　
　　
　　茨木这么想着，不由走到了被她踹到墙角跟的萤草面前。
　　
　　“喂？还活着么？”
　　
　　茨木背对月光而站，在蜷缩起的萤草眼睛里显得格外高大。
　　
　　“没事的……”萤草虚弱的笑着，不知道为何对茨木扬起了笑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来找晴明大人的并不是这有茨木大人一个，而且茨木大人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样的话语不是有些像是把自己的仇人当做了恩人，不顾对方刚刚做出了怎样的暴行，反而笑着感谢对方，是不是有些太傻了点？
　　
　　虽然茨木觉得疑惑，却更在意其他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你经常被人揍么？”
　　
　　“没关系啦，”萤草似是误以为的对方在关心她，笑着回应着，“这些伤我可以自己治好，所以茨木大人不用感到内疚。”
　　
　　奇怪的人，好像在她的心里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
　　
　　茨木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愿和萤草多呆，算是尽最后的一点责任把对方扶坐起来之后，便转身离开。而那小小的萤草却挥舞着自己手中巨大的蒲公英，一边缓慢的给自己治疗，一边和茨木说着再见。
　　
　　
　　
　　再见？
　　
　　他们大概不会有再见到的机会吧？
　　
　　至少茨木会去那样的地方只是想要找安倍晴明，若是安倍晴明不在，他也就没有理由再去到那里了。
　　
　　
　　
　　茨木在内心是怎么想的，却不料，没隔几日他再次见到了这个小小的姑娘。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份对调，他成了那个负伤累累的人。
　　
　　
　　
　　这一日傍晚时分，此岸与彼岸交替之时，茨木童子遇见了那个斩下他右手的渡边纲。心生愤恨的茨木自然想报这断臂之仇，虽勉强能渡边纲招架住对方手中的名刀鬼切，却不敌渡边纲带了的其他随行，重伤之下被能被迫逃离。
　　
　　渡边纲是因为斩下茨木童的右臂而闻名，自然不会放弃这斩杀茨木童子的大好机会，穷追不舍之下，竟把茨木堵到了安倍晴明的府邸附近。
　　
　　受了重伤的茨木无法走远，只能躲在角落中，可拿着扫帚正在打扫庭院的萤草却眼尖的发现了他。
　　
　　
　　
　　“茨木大人？”萤草急忙丢下了自己手中的扫帚，跪在了茨木的身侧，用那小小的手中在他的身上摸索查看着，“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发生……发生什么了？”
　　
　　“滚开——”茨木此刻的模样本就狼狈，不愿让其他人看到，更不用说这个她前两天才欺负过的小姑娘。
　　
　　“怎么可以滚开呢！”萤草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样，就算被他推开还是赖在他的身边，“你受伤了！要好好治疗才行！”
　　
　　治疗？的确，算是身负重伤的他的确需要救治，可这样骇人的伤口怕是只有桃花林中的桃花妖，或是那被人供奉的福神惠比寿才能治好这样的伤吧？
　　
　　“不要乱动哦！”小小的萤草趴伏在他的胸口，轻轻摇曳着与她的身形不相符的巨大蒲公英，小小声的念叨着，“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治好茨木大人的。”
　　
　　茨木刚想拒绝，可胸口那柔软的小东西给人的感觉好温暖，而那从蒲公英洒下的微光也让他的疼痛缓和了好多，这样舒适的感觉让他有些不愿推开这小小的人儿了。
　　
　　
　　
　　抱起来真是舒服呢，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茨木大人！你做什么！”
　　
　　因为一个不小心，茨木伸手用力搂住了萤草，那突然贴在一起的身体让萤草紧张的想要挣扎，可茨木的力气被恢复了大半，让她无法轻易挣脱开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你之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虽然时间花费的有些长，茨木身上的伤却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了，虽没有完全愈合，却也不像之前那样不能动弹了，所以，对方救了自己，他至少该清楚对方的名字，然后谢谢她。
　　
　　“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萤草的双手撑在茨木的胸口上，尽量的想要拉开和茨木之间的距离，“我叫做萤草！”
　　
　　“萤草是么？”有些耳熟的对话再次出现，此时的茨木却是笑眯眯的，丝毫察觉不到对萤草的厌恶。
　　
　　“茨木大人的伤我只能在治疗到这种程度，”萤草不习惯的对反突然殷勤看向自己的眼神，目光变得躲闪了起来，“可以……可以放开我了么？”
　　
　　“我觉得……”
　　
　　
　　
　　“茨木童子你原来在这里！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茨木的话还没有说完，渡边纲已经寻着血迹找到了这里，看着眼前搂在一起的茨木和萤草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哼，都成这样了竟还不忘抱一抱自己的情人么？”
　　
　　“情人？”萤草听到这样话脸颊一下泛红，她慌忙冲着渡边纲摆手想要解释，“不是的，我和茨木大人不是这样的关系，我只是晴明大人的式神……”
　　
　　“晴明也是老糊涂吧，竟然收你这种式神。”在渡边纲眼中只能看见杀掉茨木童子之后获得的荣耀，自然没有把萤草放在眼中，“我就大发慈悲的一起替他把祸害收拾了吧。”
　　
　　“我才不是祸害呢！”萤草叫嚷着，像是非常讨厌对方这样看自己。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扶着她站起了的茨木把她藏到了自己的身后，笑着直面渡边纲：“你都说了是我的小情人，那能不能麻烦不要吓唬到她？”
　　
　　“怎么连茨木大人也这样，我明明……”萤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茨木伸到背后的爪手捂住了嘴巴。
　　
　　无法说话的萤草伸出自己的小拳头不停的敲打着茨木的后背， 茨木笑着却并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
　　
　　“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 渡边纲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鬼切，“反正今日我要把你们一起斩杀干净！不能让你们继续作乱。”
　　
　　“渡边纲我是不是该好心的提醒一句？”茨木笑着往对方的身后望了望，“你的随从此刻不在，而我的伤也被治好了一大半，你以为此时的你还有赢我的机会么？”
　　
　　
　　
　　茨木的话说的并不假，毕竟人和妖怪不同，伤势无法迅速愈合，在这场比试中渡边纲很快就落了下风，被茨木伤的几乎只有最后一口气吊着。
　　
　　“你砍下我左手的时候我就说过，”茨木并不急着杀死渡边纲，而是蹲着看着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渡边纲，“这仇我一定会报的，所以你应该早就料想到有今日吧？”
　　
　　渡边纲咬着牙不愿与茨木多言。
　　
　　“不过无论极乐世界还是地狱，我不能送你去了，”茨木笑着举起了自己的爪手，“我的地狱之手只能撕碎你的魂魄，让你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线消失。”
　　
　　
　　
　　“不可以！不要再打架了啦——”
　　
　　正当茨木要下手之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制止了她，还伸手抱住了她的左臂。
　　
　　
　　
　　
　　
　　茨木看着阻止他的人皱起了眉头，“萤草，放手，这是我的个人恩怨。”
　　
　　“不要再打架了啦！”萤草固执的摇头，“每次都会受伤、都会难受，有什么好的！”
　　
　　“这事同你无关。”茨木想要甩开萤草，可一想到自己之前那粗鲁动作对萤草带去的伤害，他只能隐忍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同我有关的。”萤草看着茨木模样有些焦急，“要是茨木大人又受伤了，我还得帮你治疗，这很费神的！所以是同我有关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茨木皱眉看着萤草。
　　
　　“茨木童子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以后，我定要了你的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渡边纲并不领萤草的情，依旧用言语激怒茨木，“还有你这自称是晴明大人式神的脏东西，我定全要斩杀干净。”
　　
　　在听着这样的话之后，茨木眼神一冷，不顾萤草的阻碍，直接冲着对方的脑门劈去。
　　
　　
　　
　　而此时萤草的手还拉着茨木的手腕，从外人看上去，像是她和茨木一同杀死了眼前这个人。
　　
　　“唔唔……”因为眼前的场景萤草一下就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萤草……萤草杀人了，晴明大人一定会狠狠处罚萤草的，怎么办……”
　　
　　小小的哭泣越来越大，吵得茨木心烦，他叹了口气一把抱起了这个吵闹的小姑娘。
　　
　　“你这个杀人魔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被抱起的萤草极力挣扎着，语气和声音里皆是对茨木的畏惧，“你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杀了吧……唔唔……我还不想死。”
　　
　　“他没死。”茨木面无表情。
　　
　　“你不要杀我，我还没看过晴明大人说的百鬼夜行，我不想死。”惊吓过度的萤草似是并没有听见茨木在说什么。
　　
　　“我说，”茨木提了提自己的声音凑到了萤草的耳边，“他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茨木大人愿意放过他？”听到这样的话萤草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你快放我下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他！”
　　
　　“你先帮我治好了再说吧，”茨木勾笑，不顾萤草的反对直接抱着她从晴明的府邸离开，“你之前答应过会治好我的不是么？”
　　
　　“可是……茨木大人的伤已经没问题了啊。”萤草回望着身后的晴明府邸，“我还得看着院子呢。”
　　
　　“院子你不看着也没事，要是治不好我你大概会有点惨。”茨木半威胁半认真的说着，“我经常会受伤的，反正你有能力不是么？在晴明回来之前就跟着我好了。”
　　
　　“所以说了！你不要再和人打架啦！不打架就不会受伤了！”萤草听到这话挣扎的更加厉害了，“而且晴明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不能一直不在这里啊！”
　　
　　茨木没有理会萤草的叫嚷，在彻底离开晴明府邸之前还是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放弃复仇是不是正确的，却清楚的知道放过渡边纲的话，不管是他还是萤草都会再次陷入到危机之中。萤草是因为她才会招惹上渡边纲的，他不是不讲义气的妖怪，自然会带着她，至少在安倍晴明回来之前确保她的周全，就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他与萤草之间的羁绊应该就这么多。
　　
　　可是越是待在一起，他越是离不开这个什么都要管一管的小妖怪。
　　
　　那原本一直一个人行走的山间水林，有了萤草的陪伴之后似是也不那么孤单了，偶尔放过一两个冒犯了自己得小妖怪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总觉得身边有了萤草什么都会变得美好了起来。
　　
　　
　　
　　他有些不想把萤草还给安倍晴明了，就算安倍晴明回来他也想要独占着她。
　　
　　不止何时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直到这个夏天的最后一日……
　　
　　
　　
　　“茨木大人你怎么又受伤了！”萤草看着脸上被划伤的茨木有焦急又心疼，连忙要上前帮忙治疗。
　　
　　“今天就不用了吧，”茨木握住了萤草的手，“要是这也治好了，我身上就没有其他的伤口了。”
　　
　　等伤口痊愈了就放萤草离开，这话他还是记得的，所以不管有意无意，和渡边纲交战留下的伤口痊愈之后，他总是有意没意的弄伤自己。所以萤草在身边的这段日子，虽然没有找人打架，他也能大伤小伤的弄满自己的全身。
　　
　　“那也不行！”萤草皱眉，执着的使用了治愈之光，“我不能看着受伤的茨木大人不管。”
　　
　　执着起来的萤草茨木拦不住，也只能搂住她随她去折腾。
　　
　　
　　
　　“茨木大人的伤已经全部治好了喽，”只是这么搂着，茨木有些昏昏欲睡，在他怀中的萤草却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蛋，很小声的和他说这话，“所以以后，还请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那有什么？”茨木满不在乎的回答着，“你再帮我治不就好了？”
　　
　　“萤草……也想啊。”
　　
　　那突然变了语调的声音让茨木睁眼睛：“突然的怎么了？”
　　
　　“茨木大人其实很温柔呢，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凶狠，一直都在为自己身边的人考虑，萤草看的很清楚哦，”莫名的萤草伏在茨木的胸口哭了起来，“萤草，很想……很想一直陪着茨木大人！”
　　
　　“被谁欺负了么？白天时候。”
　　
　　这日白天茨木都不在，下月就是百鬼夜行了，为了让萤草能玩的开心一些，他特意去找那些每次都会打斗争吵起来的妖怪，让他们在那天放下仇恨。
　　
　　“没有，因为茨木大人在，没有人敢欺负萤草。”萤草抽泣着，“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
　　
　　“晴明大人送给萤草的时间啊。”萤草笑了起来，“所以，要道别了。”
　　
　　“道别？你要去哪里？”因为萤草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茨木的眉头一下便皱起。
　　
　　“我不知道，”萤草摇头，“也许晴明大人会知道。”
　　
　　
　　
　　若不适亲眼所见，茨木童子觉不相信那个被自己好好拥抱在怀中的萤草会一点一点变的透明，然后在这个突然提早降临的夜幕中消失不见了。
　　
　　在那似是萤光一样满满上升却抓不住的空气里，茨木听到了萤草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知道我在哪里？会来找我么？”
　　
　　“傻丫头，我绝对会去的……”
　　
　　
　　
　　
　　
　　“呼——哈——”
　　
　　似是从长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茨木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醒了？”坐在一边的安倍晴明看着茨木，语气淡淡的，“你这不要命闯进来做什么。”
　　
　　“萤草！你把萤草藏到哪里去了！”清醒过来的茨木看见晴明之后，直接扑了上去，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晴明便被弹开了。
　　
　　“朱雀，住手。”晴明朝着自己的斜后方看了看，似是在和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东西说着话，“茨木童子没有什么威胁。”
　　
　　“你昏迷之前也说这个名字，‘萤草’，这是谁？我该认识她么？”制止了自己的式神之后，跪坐着的晴明询问着茨木。
　　
　　“她是你的式神！你让她帮你照看院子！你不记得了嘛？”晴明给出的回答让茨木有些奔溃。
　　
　　“我的式神？”晴明摇了摇头，“我的确离开平安京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可并没有让人给我看院子，需要保护的地方我已经做了封印结界，虽然有留在府邸内式神，他们都被封在戾桥之下，在那其中并没有你说的‘萤草’。”
　　
　　“怎么可能？！她从你离开之后就勤勤恳恳的留在这里帮你看守着院子，还经常被其他妖怪打得遍体鳞伤的！”茨木疯了一般的咆哮着，无法接受晴明给出的这个回答。
　　
　　“你说的萤草是妖怪么？”晴明看着茨木。
　　
　　“是，她是妖怪。”茨木点头。
　　
　　“可在平安京的记录里并没有这个名字，”晴明似是顾虑了一下茨木的心情，顿了顿在继续说着，“我不收妖怪当式神已有好些年了，而现存的妖怪百鬼夜行之时你应该都见过，你在这之前可曾听过‘萤草’这个名字？”
　　
　　“她也许……也许只是个小小的、才诞生的妖怪呢？”晴明的让茨木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晴明静静的看着茨木，发现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之后，召出了一直被封在府邸内的式神，小声询问之后，眉头微蹙起。
　　
　　
　　
　　“的确没有这样的妖怪。”再三确认之后晴明认真的告知茨木，“你看见的可能是我之前使用阴阳术留存下来的幻影。”
　　
　　“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吧，阴阳之术可以在短暂的时间里赋予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己的意识，” 晴明从式神的接过刚刚被挖起的已经枯死过去的一株小草，“在这个夏日你所遇见的应该是它。”
　　
　　“你可以……可以再给她使用术法复活么？”茨木的声音有些卡顿，他像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法。”晴明遗憾的摇头，“每次召唤出来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新的人格出来后会彻底替换它曾经的存在。”
　　
　　“那她……不会再出现了么？”
　　
　　“我不知道，万物皆有灵，每一样使用了九十九次的物品都有变成妖怪的可能，也许她会变成真的妖怪，也许不会。”晴明把手中这株枯草和泥土放到了茨木的手心中，“你与它最熟悉，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唤醒它，虽然就算成功也可能不会记得你。”
　　
　　
　　
　　“不告诉茨木童子真相么？”晴明送别了捧着土小心翼翼离开的茨木，那跟在他身后的式神小声询问着。
　　
　　“大唐《礼记》有云‘季夏之月，腐草为萤。’从腐草烂根中化出的生命注定只能像萤虫一样拥有短暂的生命。”晴明叹息了一声，“夏季已过，自然便尘归尘土归土，她自己应该是清楚的，”
　　
　　“你是说萤草么？”
　　
　　“我的院子里术法太多，灵气颇重，冥冥中诞生的她听惯了我的声音，才把我当做主人的，”晴明笑着解释，“不过，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和茨木童子见面的吧。我活了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一点戾气的茨木童子。”
　　
　　“萤草不枉此生的意思么？”
　　
　　“夏夜总是要有些奇缘才有趣，”晴明没有正面回答式神的问题，“我在大唐也有两三段奇缘，让我感叹活在这世间是多么的美妙……”
　　
　　
　　
　　秋去冬来，春末夏至，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已过三年。
　　
　　
　　
　　只是今年的枫叶红的比往常早了一些，可见枫林的主人心情实在是不错，而在枫林的对岸，也少了一个成日喝闷酒的家伙，让茨木觉得这个世界平淡的不真实。
　　
　　“所以，今年你还是不去喽？”光着脚丫的红叶把地上的枯枝踩得啪啪作响。
　　
　　“一个人去也是没劲的。”茨木点了点头。
　　
　　“世人都说你被渡边纲杀死了呢。”红叶冲着他做着鬼脸，“小鬼们也这么觉得。”
　　
　　“我的确是被他砍掉了一只手，”茨木笑着回答，“可我有没有死，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无趣无趣，”红叶摇头，“你呀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只知道养养花草，我已经要怀疑你平安京鬼王的身份了。”
　　
　　“红叶——红叶——”
　　
　　正当茨木想要回应些什么，远远便传来了挚友的声音，红叶像是在躲着酒吞一样，听到对方的声音一愣，连脱掉的鞋子都来不及穿，嘱咐了茨木一句“说我不在”之后便匆匆逃离了。
　　
　　茨木是不会同好友说谎的，所以在酒吞捡起红叶丢下的木屐之后，便用眼神示意着对方需要从哪里走。
　　
　　
　　
　　红叶和酒吞没走多久，天色便全暗了，坐在山林中的茨木能远远看见山那边热闹的篝火，不断移动的光亮。
　　
　　“今年的百鬼夜行也开始了，”茨木抱着小小的花盆念叨了一句。
　　
　　“百鬼夜行？”就当茨木准备如同往常一样，抱着这株已经无法活过来枯草坐在这里等待天亮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小小声音从自己的怀中传来，“那是什么？”
　　
　　茨木诧异的低下了头，随即目光变得温柔：“那是我们的庆典，要一起去看么？”
　　
　　
　　
　　树丛后，晴明停止对纸人的操控，念出了最后一段咒诀，封入了那株枯草当中。
　　
　　他本是不想再理会这件事的，可看着那几乎费劲萤草短暂一生才诞出的爱恋就这样终止，多少有些心疼，毕竟后来的他想起来了，那个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呢，这样惨烈的结局说不定冥冥中也是自己造成的。
　　
　　不过，萤草不曾后悔，茨木也不曾后悔，那么，他也不想后悔。
　　
　　就算这可能是另外一场短暂且美丽的梦境。
　　
　　
　　
　　晴明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那弱弱的声音在发出询问，他知道那声音是在向给了她生命的自己询问，却微微一笑把回答的权力让给了茨木。
　　
　　
　　
　　“那么我又是谁？”
　　
　　“你今后便叫做萤草吧。”
　　
　　
　　
　　（全文完）